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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董雨晴
编辑｜于浩
已经是迪拜时间夜里3点了，罗肯一行人扛着一台55寸的电视屏幕，往迪拜会展中心赶，此次距离迪拜当地最重要的海湾展会（也就是人们俗称的GITEX）开幕，只剩下不到6个小时。
一个小时前，当地的供应商找到了这个“黑市”，尽管过程还算顺利，但交易方式还是让他的心脏加速跳动了几下。商贩坐在汽车里，车窗摇下来，他们一边招手一边发出中英文混杂的叫卖声，最后，“一手交钱一手拿货”，买到了这款适配的屏幕。而在这之前，由于原先的屏幕不适配，带来的素材无法顺利播放，罗肯在现场见证了老板的暴走，而前来迪拜打工的巴基斯坦工人只是告诉他们：“relax…（放轻松）”。
这不过是众多企业在迪拜GITEX展会开幕前慌乱筹备的一则插曲，但也反映了这里的市场情况，印度人、东南亚人与巴基斯坦人构成了迪拜廉价劳动力市场的主力，他们的月薪普遍低于1500迪拉姆（约等于3000元人民币）。当地人则很少出来工作。
今年10月中旬，我们应邀来GITEX展会看看，今年大会的主题正是AI。在全球AI热潮涌起的当下，GITEX来自海外的参展商激增了40%，其中，欧洲国家则是参与度最高的一届，而中国企业的参与度也在增长，约有超过260家中国企业参与了进来，特别是华为、科大讯飞、智谱AI、Soul App这些企业，是当前中国AI赛道内最具代表性的玩家。
图｜GITEX现场，摄/凤凰网科技
在中东地区，有20多个国家，约5亿人口，但发展极度不平衡，其中最为关键的六个国家——沙特阿拉伯、阿联酋、卡塔尔、科威特、阿曼以及巴林，共同组建了一个名为海合会GCC（海湾阿拉伯国家合作委员会）的组织，也被称为“海湾六国”，这里盛产石油以及富豪，人均收入是全球水平的3倍。
GITEX展会的别称正是海湾展会，对于一家企业而言，当它走进GITEX，也就离中东淘金热更近了一步。
中国大模型，集体杀入迪拜
“下午逛展看到了科大讯飞，我个人觉得有点意外”，展会开幕第二天，Soul App CTO陶明就把其中的中国展台都逛了一遍，当看到在国内聚焦政企市场的科大讯飞时，陶明觉得，这似乎意味着些什么，比如中国的人工智能正在加速向海外进击。
图｜科大讯飞展台，摄/凤凰网科技
中关村科学城管委会则干脆一口气带了19家海淀科技企业组团参展，涵盖了AI音频眼镜、萌宠陪伴机器人、一体化商业卫星、多模态生物识别设备等多个类别应用和产品。其中，就包括了当下在大模型赛道内关注度颇高的智谱AI。
智谱AI在业内与MiniMax、零一万物、百川智能、月之暗面和阶跃星尘合称为“大模型六小虎”，这也是其第一次参加GITEX，展示的是基于中英双语对话模型ChatGLM打造的生成式AI助手。
总部位于上海的Soul App也是首次参展，而让不少人感到意外的是，虽然不是大模型赛道的原生玩家，但其入局大模型赛道的时间并不晚，甚至在今年已经推出了类GPT-4o的多模态大模型，“我们在2016年上线后就已经开始尝试用AI解决社交效率，也很早开始自研大模型”，陶明告诉我们，Soul采用的是端到端兜底外加人工运营的思路，很好地解决了延时问题，并重点提升了AI感知效率。
图｜Soul App Digital Twin 虚拟人复刻，摄/凤凰网科技
和AI六小龙不同的是，Soul App的底牌不是AI而是社交，这是AI应用的天然场景。即便如此，陶明称，Soul App仍旧投入了几百人规模在AIGC技术研发上，研发最早启动自2020年，目前已经在智能对话、语音技术、3D虚拟人等方面有了落地。推出的智能机器人“AI苟蛋”、AI聊天助理、AI陪伴等功能，均围绕社交场景，目标为社交提效、关系网络深化和人机交互。今年来，Soul App逐步将这些能力整合为统一的多模态大模型，“如无意外，我们11月还会发布一个AI视频通话能力，这将是AI和人互动体验的又一次大的提升”。
除了这些新面孔，老参与者们已经驾轻就熟。如已经三度参展的腾讯云，则带来了数字人、super App以及音视频媒体解决方案。当地人选择和腾讯合作，一方面是信赖他们在云与人工智能解决方案上的能力，另一方面，他们对和腾讯这个全球最大游戏厂商抱有遐想。
图｜腾讯云展台的虚拟数字人，摄/凤凰网科技
中国企业一直积极参与GITEX，但今年看来，一些参与者正吸纳越来越多的焦点，其中最为典型的就是华为。
走进这一次的会展中心，只需要随便问一个华人面孔，就能迅速获取与华为展台相关的信息。
“展台最大、人最多的就是华为”，当我们在人山人海的迪拜会展中心迷路转向之时，一位国内参展企业的展台工作人员向我们表达。
实际上，在一进入会展中心时，我就在鸣谢公示栏上看到了大大的华为logo，它显示华为是今年GITEX的钻石赞助商。作为通讯与消费电子展，占据主导地位的向来是华为这种通讯巨头，但华为的支持力度甚至超过了当地的通讯巨头埃蒂萨拉（Etisalat），它也是华为的重要合作伙伴，二者的展台紧紧相连，共同占据了本届会展的核心C位。
图｜GITEX的赞助商名单，摄/凤凰网科技
一位华为展台的工作人员告诉我，“我们往年是迪拜当地的业务负责筹备展会，但今年深圳的同事也来了”。
Soul App的相关工作人员也告诉我们，GITEX展会的展位非常抢手，由于是第一年参展，他们非常难得地抢到了一个位置，“现场的火爆程度也出乎了我们的意料”。
人工智能的搞钱圣地？
和人们设想中不同的是，为摆脱对石油经济的依赖，中东国家对AI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早在2019年4月，阿联酋内阁就通过了《国家人工智能战略2031》，希望到2031年成为人工智能领域的世界领导者之一。迪拜的人工智能中心则于2023年6月启动。
与阿联酋同等重要的沙特，在国家战略转型纲领“2030愿景”中，将科技产业的发展视为改变沙特单一石油经济模式的重要途径，AI是实现这一目标的重要产业。
沙特王室成员卢尔娃·阿勒沙特在今年2月出席中东首届网络峰会期间发出宣言，沙特想要成为下一个硅谷。
Pitchbook的数据显示，过去一年，中东主权国家对人工智能公司的投资增加了5倍。
而就在今年6月，智谱AI刚刚获得了沙特阿美旗下风险投资部门Prosperity7投出的4亿美元（约合人民币30亿元）的投资，这轮融资也推动智谱AI的估值迈向了3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218亿元）。最新消息称，阿联酋新建的AI投资基金MGX近期正在参与OpenAI的新一轮融资，这将推动后者的估值进一步攀升至1500亿美元。
过去多年的发展，已经没有人再怀疑阿联酋、沙特等中东国家在发展AI产业上的严肃性。
更为关键的是，需要大量资源的大模型赛道，再也找不出比中东国家更丰沛的现金流支持。
除了资金，中东的优势还在于多元的市场。阿联酋的“90后”人工智能、数字经济和远程工作应用国务部长奥马尔·苏丹·奥拉玛近日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直言，阿联酋在人工智能战略上的定位是应用，“在实际应用之前，一切都只是理论。只有在现实世界中应用并看到它的实际意义时，才能真正理解它。”他还表示，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像阿联酋这样拥有多样化的居民，这意味着任何在这里部署的AI系统从一开始就是全球性的，不需要在其他国家部署后再进行本地化调整。
在全球大模型的角逐赛中，美国与中国占据着遥遥领先的位置，以断层之势引领着全球大模型的风潮。
不过，早在2023年5月，阿联酋已经悄悄训练发布了自己的大模型Falcon（猎鹰），其开发者就是位于阿联酋首都阿布扎比的科技创新研究所，一个25人的团队。奥马尔因此和阿尔特曼、李彦宏等人一同登上了《时代周刊》评选的“AI领域最具影响力的100人”。最为关键的是，它让世界知道了，原来阿联酋在大模型训练方面有一定基础。
而现在，阿联酋正希望吸纳更多AI人才到迪拜去。2019年10月，阿联酋在阿布扎比设立了全球首所人工智能大学MBZUAI，并在次年挖到了卡内基梅隆大学计算机科学学院机器学习系副主任、华人教授邢波，出任校长一职。有业内人士透露，为了招揽这些人才，阿联酋方面为这些高阶人才预订的是5万元人民币一张的阿联酋航空头等舱机票。
二元的迪拜，现代与落后并存
我们抵达迪拜时，中东爆发大规模武装冲突，尤其是伊朗和以色列的空袭事件，让尚在国庆旅行热潮中的人们谈中东色变。
但动乱从不属于迪拜，这里的繁华与平静，让前来参展逛展探寻商机、旅游的人们络绎不绝。
人们带着对迪拜的土豪滤镜而来，事实也的确如此。
在GITEX展会所在的世贸中心大门外，网约车都是雷克萨斯，在我们居住的市中心酒店楼下，每天变换着停下不同的豪华跑车。
这里的电动车以特斯拉居多，但在展会的几天时间里，我们还看到了比亚迪汉和比亚迪秦，我们的向导表示，比亚迪在迪拜商业区中心的节日城广场开出了位于当地的第一家旗舰店。
不过，新能源车在中东市场的渗透并不理想，截至目前只有3%，远低于全球市场的16%，因为这里的石油资源丰富，油价太便宜了，很难撬动人们对电车进行更多尝试。
“太夸张了，我都很少见迪拜堵成这样”向导向我们吐槽，迪拜以阿联酋5%的国土面积聚集了约30%的人口，这仅仅是包括常驻人口，不算游客，这使得迪拜常年处于拥堵状态。但在GITEX展会期间，拥堵进一步加剧，我们从会展中心返回酒店，约5公里的路程，最终开了一个小时20分钟，“拥堵程度超越北京”。
图｜迪拜最大购物中心Dubai mall外景，摄/凤凰网科技
有人把迪拜比喻成深圳plus，这其实不完全是假话。走在迪拜的城市里，随处可见高楼与正在施工中的吊塔，繁华与“未完成”同在。
世界各地的人们也正在涌入迪拜，中国人是其中的典型代表。迪拜商会数据显示，2024年1月至5月，仅在迪拜一座城市，就有626家中国企业注册落户，他们布局到MCN、房地产、制造业等领域，潜移默化间融入和改变当地。
几乎叫得上名的中国科技公司，都开始在迪拜安设枢纽站。
阿里云在当地建立了云数据中心，菜鸟国际在迪拜有约5000平米的海外仓，海康威视在当地也有重要的安全和监控项目，而把中东当作重要市场的商汤科技，也在迪拜设立了办公室。“迪拜肯定是一个枢纽，可以辐射整个中东地区”，一位在当地工作多年的中国人告诉我们。
不过，对于中东地区宏大的科技愿景而言，当前更为紧迫的实际是基础设施的搭建。
调研机构MarketsandMarkets报告预测，中东地区的云计算市场规模预计将从2021年的142亿美元增长到2026年的314亿美元，复合年增长率（CAGR）为17.2%。也因此，今年GITEX，阿里云、腾讯云与华为云三大云厂商齐聚，就当前而言，卖铲人的生意在迪拜或许更好推进。
除此之外，生态建设也需要时间。在这一次的GITEX现场，有参展商告诉我们，他们原本想要做一款阿拉伯语的大模型应用，“但网络上可供训练的阿语素材实在有限，技术同事们最终还是改做了英语版本”。
而展会开幕前两天的混乱状态，也时刻提醒着在此淘金的人们，要做好十足的战斗准备。
“我也是第一次经历这么兵荒马乱的会展，如果在国内，这种情况绝不会发生”，来自中国创业公司的一名与会人员向我们感慨，“不过看到自家产品被中东各地的人们所看到，一切也都值得了”。
GITEX上攒动的人头，以及会展外环岛上川流不息的车辆，仍旧让人们看到了到迪拜掘金的热潮，已经势不可挡地发生了。这未尝不是中国大模型企业的一个重要新机会，在任何新兴市场里，都是危机与机遇并存。对于当下陷入迷茫的大模型创业公司而言，这或许是个新机会。
注：题图来自于AI生成。